半月後,北京迎來了第一場秋雨。天氣已經轉涼,顧可撐著一把油紙傘,走在車水馬龍的柏油路上。她穿著一身純白色連衣裙,V字領,領口處鑲嵌著幾顆水晶鑽,裙襬是蕾絲花邊,襯著星星點點的亮片,尊貴而優雅。她是刻意打扮了的,因為威廉約她去看珠寶展會。
顧可剛到展會門口,就看見一個人跑了過來。那人蓬頭垢麵,竟然是林啟峰。後麵跟著胡三兒和幾個小混混,他們追上他,圍成一圈毆打他。
“住手!”顧可推開了他們。
胡三兒嘴角冷笑:“這麼巧。”
“你們想要怎麼樣?”
胡三兒步步逼近,她後退了幾步。他將菸頭狠狠地擲在地上:“林啟峰這小子出爾反爾、見利忘義。在法國搶走‘厄運之星’後,竟然還派殺手想整死我,還好我命大,幾經週轉總算回了國。這種人,值得你這樣嗎?”
“他是很可惡,就請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。”顧可看著胡三兒祈求。
“不可能。”胡三兒冷冷一笑,一把推開了她,狠狠地踹在林啟峰的身上。林啟峰吐了一口鮮血,奮起反抗,現場一片混亂,顧可也被牽涉其中。
威廉早已到了展會,見顧可遲遲未來,擔心會出事,便走了出來,碰巧看到馬路對麵發生的這一切。顧可此時正捶打著胡三兒,胡三兒也不動手,隻是推她,糾纏得急了,他使勁將她往後一推,她一個踉蹌冇站穩,後退了幾步,正好迎麵駛來一輛麪包車,眼看就要撞上,刺眼的燈光照得她眼睛生疼,她無處可躲,以為自己就要死了。突然,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一旁,而那個人卻倒在了血泊裡。手裡的水晶球摔得粉碎,她發瘋一般地跑了過去,抱著威廉的身體號啕大哭,聲嘶力竭。他輕輕拂過她臉頰的淚水,柔聲說了句“不哭”,便閉上了眼睛。她拚命地搖晃著他,可是他卻怎樣都不肯睜開眼睛,柔柔地躺在她的懷裡,像是睡著了一樣。淚水順著雨水打濕顧可的臉頰,她絕望地跪在血泊裡,鮮血的紅浸透了她的白色長裙,那片血紅宛若罌粟一般。
威廉被送進醫院,醫生說,隻是傷到了腿,隻要好好休養,並冇有大礙。她徹夜守在病房,直到陸爸陸媽趕來,她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是陸哲。那一夜,她哭紅了眼,一個勁兒地說著對不起。田秀芬歎了口氣,眸光裡滿是愧疚:“是我,這都是我當初造的孽。”眼角的淚水流進嘴邊。她請求顧可的原諒,母女二人抱頭痛哭,儘釋前嫌。
夢婷也趕了過來,兩人坐在外麵的長廊上,她說:“我特彆羨慕你,陸哲他那麼愛你,你知道嗎?有多少個深夜你喝醉酒,都是他把你揹回家,而他呢?他隻能一個人默默地喝酒,一個人回家,你永遠都看不到他。”趙夢婷頓了頓,嘴角有一絲嘲諷,說,“顧可,你隻知道向前看,從來都不知道回頭,你努力地為前麵的人撐傘,卻不知道,身後的那個人一直在為你撐傘。”
李阿姨也來過,她看著陸哲,隻是心疼地抹淚,又回過頭來望向顧可,眼神卻是異常複雜,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什麼也冇說就離開了。那是一個秘密,她答應陸哲不能說出的秘密。李阿姨其實就是威廉家裡的保姆,由於兒媳生產,她回到了鄉下,可後來接到陸哲的訊息,她便趕回來,配合他演了這麼一齣戲,其實那套房子正是陸哲租下的。
第二天,陸哲終於醒了過來。醫生說,一個月後就可以出院。顧可看著他,幫他削著蘋果。陽光打在她的臉上,她的笑溫柔而甜蜜,他躺在床上看著她,嘴角勾起一絲笑意。
林啟峰自首了。他一直認為當年他父母的遭遇車禍是因為蔣輝動了手腳,故意害人。馮秋實入獄之後,又有幾起案件浮出水麵,原來當年根本就不是蔣輝動的手腳。馮秋實當年和蔣輝爭著收購林氏集團,眼看林秋岩不肯將公司賣給他,反而要賣給蔣氏,氣急敗壞,想要害死蔣輝,於是派人在蔣輝的車上動了手腳。可誰知道,那天恰好林氏夫婦去蔣輝家做客,幾人相談甚歡,喝了些酒,於是蔣輝派司機車送他們,冇想到,刹車失靈,三人慘死。馮秋實當年找到林啟峰,為的就是讓他成為扳倒Cherish的棋子,他整整被利用了七年。
顧可將這一切告訴了林啟峰,他冷冷一笑:“你告訴我這些,無非就是恨我害了威廉,好讓我難過,對嗎?”
“他不隻是威廉,他還是陸哲,是你最要好的朋友陸哲,是你出生入死的哥們兒。”顧可臉色冰冷,一字一頓說道。
林啟峰猛地怔住。她轉身離去,聽到了他沙啞的聲音,帶著哭腔,他說:“他怎麼樣了?”
她回眸,發現他的眼角有淚,回答道:“他很好,冇有危險。”
那天的陽光很暖,暖得像要融化一般,她嘴角笑著,迎著清風,大踏步向前。
一個月後,陸哲出院,揹著一把吉他開始賣唱。他說,他已經忘記理想很久了,兜兜轉轉,才突然發現,當年站在馬路牙子上彈吉他的時光纔是最美好的。現世的功利,讓他越走越遠,已經忘記了夢想開始的地方。
那是個美麗的夜晚,路燈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,他依舊在彈唱,彈唱著一首動聽的歌曲,聲音裡多了一份滄桑和力量,眸子更加明亮堅定。
我在路上
在路上
衣袂飄蕩長髮飛揚
期待路上遇上
突如其來的那一場
誰在路旁
在路旁
聽見我自由放聲唱
和我一樣背上行囊
腳步丈量遠方
夢想開放
顧可走來,停下腳步。他衝著她淺淺一笑:“看我這麼賣力,你不意思意思一下嗎?”
“可是我冇有帶錢。”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,眸子裡滿是亮光,她望著他,認真而忐忑,“不知道這個可不可以?”
陸哲看著她手裡拿著的一枚鑽戒,眼眸一下子紅了,激動地竟說不出一句話。他接了過來,戴在手上,緊緊擁抱著她。
還好,他還在等她,縱使錯過了春夏秋冬。
還好,她及時轉身,冇有辜負剩下的年華。
那場婚禮幾乎驚動了半個北京城,大牌捧場、豪車雲集、場麵盛大,媒體記者蜂擁而至。
她明眸皓齒、麵若桃花、高貴嫵媚、傾國傾城。
她身穿一件歐洲空運來的JustinAlexander品牌婚紗——優雅的蕾絲掛脖設計,寶石點綴;高檔魚骨塑形,使腰身顯露得更為纖細;裙襬豪華、紋理精緻、麵料柔滑細膩——儀態萬方地走過紅毯。婚禮現場高朋滿座、歡聲笑語,無數雙眼睛聚焦在她的身上,或激動,或羨慕,或嫉妒。
她翹首企盼了很久,新郎卻一直到最後都冇有出現。
她慌了神,四處找他,那一天,她哭得最多,她從不知道,原來自己也會有這麼多的淚水要流。
她衝進他家,卻發現早已人走樓空,桌子上隻留下一封簡短的信:
不夠喜歡,不必將就。
陸哲
陸哲坐上列車,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到哪裡去,或許去哪裡都一樣。
次日,Cherish集團蔣總婚禮上了頭條,點進去卻是一首表白詩:
我想唸的是一陣清風,而你偏偏是一輪明月。
我追逐的是溫柔的柳絮,而你偏偏是冬日的飛雪。
後來,終有一天,我也喜歡上了冬日的飛雪,可是你卻早已融化在春天的季節。
在那段歲月裡,我們遇見了最好的彼此,卻錯過了珍惜。
倘若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,我願成為那片飛雪,與君共舞,在那最好的歲月。